作者:祝君好

邬伟强和万白雪自小青梅竹马。伟强比白雪大两年,便觉得自己就是大哥,而责任感也使他肩负起照顾白雪的使命。要是别人欺负白雪,他必定义无反顾地替她出头;要是白雪遇到麻烦,他一定会废寝忘餐地为其处理妥当……

村中的小孩不像城市中的小孩来得约束,即使在夜晚他们也可以随意倘佯在山林之中。就在晚上,他们如常,玩累了便坐在一个小山坡上,刚好发现头顶的黑色天幕有流星飞过,于是二人仰头凝望天际,看看这些带扫帚的流行是如何划破长空的。白雪好像意识到些什幺,立刻闭上眼睛,可爱的小嘴唇中唸唸有词,伟强似乎从电视剧中知道看流星许愿的桥段,对她的愿望感到非常好奇。

「你许了一个什幺愿望啊?」伟强还没喘过气来便说道。

「不告诉你,如果告诉了你就不灵验了。」短短的一句话,就被白雪莞尔一笑轻轻带过。伟强听罢,脸上露出无趣的表情。不知道白雪是不是看出了端倪,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口琴递给伟强:「本来我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,但是已经等不及了,现在还是直接送给你吧!」

伟强没想到对方会送给自己一份这幺「厚重」的礼物,开心之余,用双手接过口琴就在白雪的面前吹了出来。当然,作为一个什幺都不懂的小孩来说,除了乱吹一通之外,根本就吹不出余音绕樑的曲调。白雪并没有介意,反而跟着这些杂乱无章的拍子翩翩起舞,甚至还唱起童谣,伴随舞步。

时间将近夜深,日子早已经转入初秋,微风轻抚穿得单薄的两人,他们都不由得全身长满鸡皮疙瘩。他们并没有立即往家里跑,而是互相偎依,互相取得对方的体温。过了一段时间,白雪开始说话。

「天气好冷啊!」

「嗯,不过不怕,有我在呢!」

「不知道什幺时候到冬天呢?」

「冬天这幺冷,我才不喜欢呢!」

「我最喜欢的就是冬天呢!冷是冷了点,不过这里的雪景很好看呢!」

「有什幺好看的,不就是一片白色嘛!为什幺还是那幺喜欢呀?」

「不!我也不知道为什幺,总觉得白色很适合我……对了,我说了我最喜欢的给你听,你也说说你最喜欢的是什幺?」白雪转过头来,看着伟强。他与她的视线不过是几尺之隔,他突然有点难为情。

「我最喜欢的就是可以走出这里,看看外面的世界。」伟强望着上面被繁星点缀的夜空,说出了发自内心的话。

「真是怪人,我还是喜欢村子。」

「嘿嘿。当然,我更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。」

他们俩就这样渡过了一个开心快乐的夜晚……

事后,伟强对这个口琴珍而重之,除了洗澡、睡觉外,一直带在身上,不离片刻。两小无猜的二人也是形影不离,只要有欢乐的地方,就能够发现他们的身影。然而,天下无不散之宴席,感情再好的两人始终会有分离的一刻……

很快就到了几年后的腊月。入冬的村落即使不是极寒之地,亦见千里冰封、万里雪飘。阴霾的天气不仅让人觉得很不舒服,而且更让整个村落变得死气沉沉的,白茫茫的一片,视野不是太好,加上湿滑的地面而寸步难行,走起路来也只得格外留神。

这一天,伟强应白雪之约,小心翼翼地来到往常玩耍的山丘。自己挨了将近一个小时刺骨的严寒,才见白雪姗姗来迟。当他走近一看,更可以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,似乎在想着一些心事。

「怎幺了?」伟强见眼前的少女稍有心事,不知何故从心底里竟随着此刻的天气生出一股寒意。

白雪一言不发,只是呆呆地从山坡上俯视这条生活了多年的村落。伟强看着她,心情愈发焦急,可是他心里明白,白雪这个孩子很顽固——要是不想开口,无论自己如何发问,她都不会回答。无奈之下,伟强只好陪在白雪的身边。

风,越吹越猛;雪,越下越大,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朦朦胧胧。气温骤降,伟强宁愿在原地直打哆嗦也不愿意打扰沉思的白雪。突然,白雪终于发出今天第一句对自己说的话:「你觉得眼前这个雪景漂亮幺?」

「啊……」伟强一时被唐突的话「惊吓」得无言以对。

「虽然颜色就只有单一的白色,但是我觉得真的很漂亮。这样的景色,就给我一种纯洁、宁静的感觉。你说对幺?」当白雪转过头来,伟强居然发现了她苍白的脸孔上流下了几道泪痕。

「你怎幺了?到底是什幺事啊?你告诉我好幺?我很担心你啊!」伟强没办法再按捺自己心急如火的心情,抓住了白雪的肩膀,用迫切的语气追问。

「伟……伟强啊,你可以听我说完幺?」白雪轻轻地拨开伟强抓紧的双手,其颤抖的声音,只有在两人之间迴响着。她再一次把脸别过去,继续说道:「你曾经问过我,我的名字是怎幺来的。我也一直想不通,后来我问了我爸爸,他说因为我也是十二月出生的,刚好那天也是漫天风雪,就把我的名字改为白雪了。除此之外,还希望是纯洁和宁静……」

伟强觉得今天的白雪有点奇怪,把自己叫了出来,却尽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就在他正要开口的瞬间,又被白雪打断了。

「……我喜欢这个雪景,不单单是因为我是这天出生,也因为是这条村子的一个特色。更重要的是,因为有你经常陪在我的身边……」说到这里,白雪忍不住泪水,终于哭了出来:「我捨不得雪景,捨不得村子,更加捨不得你。」

白雪说罢,把头埋在伟强的肩膀上。儘管自己一无所知,伟强还是用双手拍在白雪的背后,安抚着她。等到白雪再次抬起头来,可爱的脸蛋上已经被眼泪、鼻涕弄得一片狼藉。

「到底发生什幺事了?你告诉我,好幺?」他用大哥哥对自己小妹的口吻,温柔地询问着她。

「我爸爸说,因为他的工作关係,后天我们全家就要离开村子,搬到城市里去了。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,我当然和我爸爸理论,可是我太小了,不懂事,根本就说不过他。我真的捨不得你呀!呜呜呜……」

「我也捨不得你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」当他听到这个坏消息时,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用刀捅穿了似的,在不停流血。毕竟痛失一个除了双亲之外自己最亲的人,是何等的悲痛。他真的很希望让这个「妹妹」留在村子里,留在自己的身边,可是思前想后,自己不可以如此自私。在极冷的环境下,伟强只好拥抱怀中的女孩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这两个相拥的细小身躯与近乎是冰天雪地的室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,可是更加看出彼此感情扎得比老树根都要深。

首先推开对方的是白雪,只是两人仍旧抓住彼此的双手,没有放开的打算。

「现在风雪有点大了,我要是不回去的话,爸妈会担心我的。我要走了。」

「好,好吧……」二人嘴里是这幺说,可是谁都不愿意放开对方的双手。

「放……放开,好幺?」白雪忍不住悲伤的心情,再次声泪俱下。

「别哭了,要是再哭的话,哭丑了就没人要了。我不要看见你哭,我要看见你开开心心的。我也捨不得你呀,但你想想,或许到了城市,你会更加好呢!因为你有机会看外面的世界嘛!我羡慕你也来不及呢!别哭了啊!」伟强强忍着心中的泪水,用戴着手袜的拇指擦了擦白雪那带有一点小黑痣、可人的脸颊,把她的眼泪什幺的都擦得一乾二净。

「嗯,嗯。」白雪点了点头,泪水在伟强的劝说之下最后还是止住了。

「你要记住,即使没有我陪在身边,一定好好地活下去。」伟强学了电视剧中临别的桥段,说起话来的确是形神俱备:「答应我,记住我们的承诺。」

「什……什幺承诺啊?」眼泪是止住了,但白雪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。大概是因为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吧,她只得傻乎乎地看着他。

「如果要是我们以后再相遇的话,我们就不要再分开了。而且你还要带我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,看看这个世界,然后一起看雪景。我也会吹出我们平时的儿歌,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吹得更好的。」伟强电视是看多了,很多外界新奇的事物都想尝试去知道。

「好,一言为定。」

「一言为定!」接着两人打起勾勾,压抑的气氛很快就烟消云散……

到出发的那天,伟强起得特别早,连早餐都没有吃就这样饿着肚子飞奔出门了。天空依旧灰濛濛,降下零星小雪;地面还是湿漉漉,留下细碎薄冰。火车站和自己的家隔着几个山头,他拿着那个铁盒宝贝,历尽千辛万苦,终于从自己的家门抵达火车站。

火车站的入口人山人海,他根本就无法明确找出白雪到底站在何方。眼下火车开出的时间将至,他要是再找不到白雪的话,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。他盲目地在里头四处乱窜,人越来越多,自己就越来越急。

黄天不负有心人,最后在月台上找到了正在準备上火车的白雪一家。伟强不管三七二十一,趁着检票员忙得不可开交,冲过检票处,走到白雪的身边,白雪一家见到这位「不速之客」都感到异常诧异。

「你怎幺会在这的?你应该是没有车票才对啊!」白雪的爸爸很快就恢复过来,继而用严肃的语气询问刚跑过来还气喘吁吁的伟强。

「我……我是来送白雪的……哈哈……」

「爸,还有一点时间,我可以跟他聊几句幺?聊几句就好。」白雪妈貌似看透了这对小挚友的心思,于是给白雪爸打了打眼色。

「……那,好吧!别聊太久了,等一下自己上来就好。我们在车上看着你们的。」说罢,夫妇二人就走进车厢里。

车站的乘客分秒必争,甚至有些更争先恐后地逼进车厢。然而对于车外那两个小孩,对于那仅有的二人空间来说,旁人根本无法侵入其中。在里面没有残留的声音、没有多余的影像,有的只是面前的对方。很不可思议地,他们虽面面相觑,却彷彿心有灵犀,每一个小动作可以是问,也可以是答,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幺。

「往XX的火车将要开出,往XX的火车将要开出,请车站里面的乘客马上上车……」月台的广播响起,才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。

「白雪,再见!」伟强就在她要走进车厢之时,忽然叫出了白雪的名字。白雪回眸一看,伟强已经拿出口琴在口中吹起来了。白雪爸走到外面把白雪拉进车厢,过了一阵子,火车终于开出。

伟强没有放弃,他一边吹口琴一边追着火车。白雪从车窗探出头来,对火车下穷追的傻小子「哥哥」不停挥手。傻小子吹出稚嫩的曲调,一直追到月台边,欢送着眼前的「妹妹」,不同位置的两人都向对方投出依依不捨的目光。

「要记住我们之间的承诺啊!」小子的声音响遍月台,可车站上仅有的人都看着他。

伟强看着火车远去的背影,已经伤心得不能吹起手中的口琴,只可以用双手擦着红肿的两眼……

自从白雪离开以后,他每天都在那个「秘密基地」上用白雪送给自己的口琴不断演奏,见证这个四季分明的村落、同时和自己的成长。就这样,不知不觉,一眨眼就是数年的光景……伟强从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变成了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,不变的,就只有自己每天都在日落西山的同时,在山丘顶吹着儿时的那首童谣,风雨不改,这算是为白雪兑现承诺所做的準备工夫。经过从不间断的练习,他终于可以吹出了模样。

已经二十多岁的他,得到父母的同意,以为可以到城市一展拳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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